第 46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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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6 章
房間重新燃起了燭火。
線香燃起的煙霧裊裊, 無形地占據了整個臥室。
夏聲被徐莉叫醒，走入了自己的臥室。
回到家後，發現自己的房間被強行讓給了荀渺渺, 她很不開心, 鬧了一頓之後, 帶著委屈睡下了。就連徐莉，她也沒給好臉色。
她巴不得荀渺渺馬上滾出她的世界。可就算她再怎麽討厭荀渺渺, 但也沒有惡毒到要她去死的地步。
眼前的場景嚇得她不敢動彈，連聲音都開始顫抖了。
“這、這是什麽……？媽媽，為什麽她不動了？”
她平時和藹可親的父親此時握著沾著血的水果刀，溫和說道：“聲聲，別怕, 她還活著。”
活，著？
夏聲意識到渾身是血，半死不活的荀渺渺不是她的幻覺, 還可能是她敬愛的父親親手幹的，發出了刺耳的尖叫。
“你們快送她去醫院啊！她會死的！！”
她臉上的焦急不似作假, 就連在樓下待機的渺渺都意外地挑眉了。
血淌了一地。
蠟燭被徐莉一支支點亮。幾百只蠟燭的燭光在晚風中輕輕跳躍著，斑駁的光影拉成了煙霧的形狀。就算在晚上, 這個房間也亮堂得像是在陽光下。
顫抖的夏聲被徐莉疼惜地摟在了懷裏。
“別怕, 聲聲。你很快就會好的。很快你就會像正常人一樣了。”
不知何時到達的了明站在角落中, 他滿意地捏著山羊胡。
“很好，所有的要素都集齊了。來，現在開始儀式吧。”
鎖鏈自然從床底湧出，捆住了夏聲的手臂。她抗拒地甩開, “今天還沒有到要‘治療’的時間！”
“這次不一樣，是根治。”了明得意地笑道, “你有一個好爸爸呀。他尋覓多年，總算把最後一個要素集齊了。”
夏聲下意識看向荀渺渺。
最後一個要素，說的是荀渺渺嗎？
“就讓我繼續病著吧，”夏聲央求道，“爸爸，不要幹傻事……”
她接受的教育從未教導過她能輕易漠視一條鮮活的生命。父母希望她成為一個明亮的人，可她身體不好，從幼稚園時候起就總是因為生病悶在家裏，等到大一點的時候，性格已經被父母寵愛得極為自我囂張了。
夏聲知道自己的缺點，但她從來不打算改。
所有阻礙她的都是必須要清除的垃圾，所有被她報覆的都是礙眼的累贅。所以她從來不覺得，宋昱文欺淩荀渺渺有什麽不對。
她知道欺負人不好，可她也沒有親自動手呀。
荀渺渺要做好惹怒她的準備。
夏聲生下來什麽都有，漂亮的臉蛋優渥的家庭出色的成績，可荀渺渺呢？她拿什麽和夏聲爭？
可當她被剝開皮肉，顫抖著張唇發出微弱的呼救聲時，夏聲不免悲戚地哭喊起來。他們的動作就仿佛荀渺渺是一只可被人食用的羊羔，而不是他們的同類。
這一刻是荀渺渺，下一刻呢？下一刻躺在那裏的是不是就是她了？
夏聲驚恐地發現，自己喪失了對父母的所有信任。
哪怕他們口口聲聲說著為自己好，可她只能從這些動作中察覺出人性的殘暴和險惡。
夏聲哭得嗓子都啞了，夏林雲手中的刀仍然堅定地插進了“荀渺渺”的肩膀，斷絕了她最後一絲從這個房間裏逃出去的可能。
“聲聲，你會理解我們的，”夏林雲安撫道，“為了將你撫養長大，一切都是值得的。”
這句話平白讓夏聲產生了想要嘔吐的欲望。她哭得全無儀態，涕淚橫流，一張臉緊緊地皺在一起，“我不想聽……”
“荀渺渺”已經停止抽搐了，像是死了一樣安靜。
已經晚了。
了明大喝一聲：“起！”
黃紙從四面八方湧來，貼在他的手心飛舞，燭火被突如其來的風吹得四處亂飄，在即將熄滅的關頭，了明將掌心推出，黃紙自發分成兩部分，繞著“荀渺渺”和夏聲旋轉。
黃色的符紙砌成了一堵高墻，夏聲頭暈目眩，在窄小的包圍圈內一陣陣發冷。
她忙不疊地想要從紙張中逃出去，但紙片堅硬得像是石頭一樣，徑直刺破了她的掌心。夏聲焦急叫道：“快放我出去！”
“再忍忍，很快就好了……”
就在夏聲絕望之際，上一刻還宛如鐵桶一樣黃紙紛紛落下，在漫天的紙片中，她看到有人如同貓一般輕巧地落在窗臺上，悠閑地晃著自己的腿。
“好什麽？”渺渺從窗t臺跳下，“就沒有人問過我的感受嗎？”
她徑直走到傀儡身邊，拉住她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膀上。
和她的一模一樣的身體已經不成樣子了，恐怕再來晚一點，就要變成真正的人幹。淩絮傾註的咒力耗盡，肩膀上的人變成紙人，被渺渺夾在的指間。
她抱著肩膀轉身，從影子中延伸出來的龐大怪物在燭光中兀自舒展自己的身軀。
“這麽對待客人，不太好吧？”
渺渺的目光從流著冷汗的夏林雲轉移到了了明身上。
“原來你們打的是這個主意。”
她看起來很好說話，也讓夏林雲生出了不切實際的妄想，帶著期冀開口問道：“要是你不願意犧牲自己救聲聲，了明大師也能用別的辦法，把你們兩人的命數平攤，那就能兩全其美了。”
這個辦法確實比上一個溫和很多，誰都不用送命。
“但為什麽我要分給夏聲？”渺渺彎起眼睛，“你當我是冤種嗎？”
“可是，聲聲她是你妹妹啊！”
渺渺恍然大悟：“哦，原來是我妹妹就能分走我一半的命啊……”她話鋒一轉，“你的算盤珠子都打到我臉上了，沒睡醒就再去洗把臉吧，瞧瞧你這副德行，就算在豬圈也活不過半年，又壞又蠢。”
但有錢。
渺渺想了想：“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想法，我付出半條命你總得給點報酬，確實能算作兩全其美……”
身側的了明在瑟瑟發抖，而夏林雲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，仍然強撐出身為家長的威嚴：“那你願意嗎？”
“也不是不可以哦。”
渺渺露出了尖尖的虎牙，已經膨脹到遮蔽了整個房間的黑影驟然間伸出千百條漆黑的觸手，纏住了夏林雲的脖子。它們細得像是絲線，柔韌得可怕。
夏林雲被捆得漲紅了臉，狼狽地發出赫赫聲。
渺渺放輕了音量：“用你，和那邊那個老頭的命來換，你覺得怎麽樣呀？”
她勾了勾手指，放開了夏林雲，好整以待地看著他，期待他做出選擇。
夏林雲咳嗽了好幾聲。他的身體比夏聲的還脆弱，差點就要被渺渺折騰得散架了。他毫不懷疑，掌握了非人力量的渺渺已經擁有了殺死他的決心和能力。
他清了清嗓子，鎮定說道：“當然可以。只要你願意。”
停在窗臺上的程掠和淩絮同時皺眉：“不可以！”
“荀渺渺你清醒點，還在廢話什麽！”
淩絮掐了程掠一把：“當務之急是先把他們捆起來，狀況太亂了，還是交給警察來處理吧。”
然而站在房間中央的少女並沒有聽清楚他們的話，著了魔一般問到：“只要我願意，你的命和他的命，都可以交給我嗎？”
夏林雲當然是不肯的。但他只有一個女兒，自己又是沒有未來的殘廢，還能怎麽辦呢？有徐家支持，就算少了他，徐莉也能帶著夏聲好好過下去的。於是他點了點頭：“都可以。”
了明怒道：“我還沒同意呢！”
夏林雲忙不疊地說道：“了明大師息怒，我一定會派人給你找合適的身體的，價錢也好說。”
曾經叱咤商場的風雲人物，現在卑微得像條狗。夏聲沒有見到過夏林雲這麽狼狽的一面。在她的印象中，父親一直都是儒雅溫和的，就算傷到了腿不得不靠輪椅出行，也從來在她面前展現痛苦掙紮的神情，好像不管發生了什麽事，他總能扛起來的。
可現在她的天要塌了。為了能延續她的生命，夏林雲甚至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。
她哭得沒有眼淚了，喉嚨口又腥又甜，仿佛吞了把刀子。
他是她的爸爸，從小到大對她最好的爸爸。
夏聲靠在徐莉的懷中，臉色蒼白。
她看著荀渺渺走近了夏林雲，身體單薄的少女像一片小小的烏雲。她帶來的是含有無盡風暴的雲雨，積蓄著長達十五年的壓力，輕飄飄地罩在每個人的心頭。
荀渺渺的確有張很優越的臉。就算生氣也從來不猙獰難看，生動地只讓人覺得可愛。纖長的睫毛輕輕眨了兩下。
從影子中緩慢生出的觸手卷起了掉落在地的刀具。
夏聲意識到不對勁，瘋狂喊道：“不要！”
一刀，紮進了夏林雲的肩膀。
一刀，紮進了他的腹部。
還有一刀，將他的手掌釘在地上。
夏林雲痛得在地上呻吟，連保持冷靜都做不到了，巨大的痛感刺激得他只想要尖叫，頭腦一片空白。
輕柔的嗓音像是含著糖水，從他的頭頂處傳來：“感覺怎麽樣呢？我剛才可是比你要痛百倍哦。”
渺渺彎著眼睛：“我當然願意給夏聲換命，但我能先收報酬嗎？”似乎想到了什麽，她搖了搖頭，“不對，了明大師先死了就沒人能換命了……”
在一串有些瘋癲的自言自語後，她的笑容越擴越大，眼底藏著兩輪鮮紅的圓月：“呀，怎麽辦，我現在好像只是想殺掉你們了。”
她話音剛落，窗外迅速集聚了雲霧，在耀眼的雷光中，洪水開始從閃爍的火花裏倒出了細微的一滴。
洪水，到來了。
手執笏板的天師從打開的門縫中走了進來。
高大的貓擠滿了整個房間，足足有四只。
無人能聽懂的囈語淩亂地滾動著，祂們在低聲唱喏：
“天理昭昭，照我煌煌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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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間重新燃起了燭火。
線香燃起的煙霧裊裊, 無形地占據了整個臥室。
夏聲被徐莉叫醒，走入了自己的臥室。
回到家後，發現自己的房間被強行讓給了荀渺渺, 她很不開心, 鬧了一頓之後, 帶著委屈睡下了。就連徐莉，她也沒給好臉色。
她巴不得荀渺渺馬上滾出她的世界。可就算她再怎麽討厭荀渺渺, 但也沒有惡毒到要她去死的地步。
眼前的場景嚇得她不敢動彈，連聲音都開始顫抖了。
“這、這是什麽……？媽媽，為什麽她不動了？”
她平時和藹可親的父親此時握著沾著血的水果刀，溫和說道：“聲聲，別怕, 她還活著。”
活，著？
夏聲意識到渾身是血，半死不活的荀渺渺不是她的幻覺, 還可能是她敬愛的父親親手幹的，發出了刺耳的尖叫。
“你們快送她去醫院啊！她會死的！！”
她臉上的焦急不似作假, 就連在樓下待機的渺渺都意外地挑眉了。
血淌了一地。
蠟燭被徐莉一支支點亮。幾百只蠟燭的燭光在晚風中輕輕跳躍著，斑駁的光影拉成了煙霧的形狀。就算在晚上, 這個房間也亮堂得像是在陽光下。
顫抖的夏聲被徐莉疼惜地摟在了懷裏。
“別怕, 聲聲。你很快就會好的。很快你就會像正常人一樣了。”
不知何時到達的了明站在角落中, 他滿意地捏著山羊胡。
“很好，所有的要素都集齊了。來，現在開始儀式吧。”
鎖鏈自然從床底湧出，捆住了夏聲的手臂。她抗拒地甩開, “今天還沒有到要‘治療’的時間！”
“這次不一樣，是根治。”了明得意地笑道, “你有一個好爸爸呀。他尋覓多年，總算把最後一個要素集齊了。”
夏聲下意識看向荀渺渺。
最後一個要素，說的是荀渺渺嗎？
“就讓我繼續病著吧，”夏聲央求道，“爸爸，不要幹傻事……”
她接受的教育從未教導過她能輕易漠視一條鮮活的生命。父母希望她成為一個明亮的人，可她身體不好，從幼稚園時候起就總是因為生病悶在家裏，等到大一點的時候，性格已經被父母寵愛得極為自我囂張了。
夏聲知道自己的缺點，但她從來不打算改。
所有阻礙她的都是必須要清除的垃圾，所有被她報覆的都是礙眼的累贅。所以她從來不覺得，宋昱文欺淩荀渺渺有什麽不對。
她知道欺負人不好，可她也沒有親自動手呀。
荀渺渺要做好惹怒她的準備。
夏聲生下來什麽都有，漂亮的臉蛋優渥的家庭出色的成績，可荀渺渺呢？她拿什麽和夏聲爭？
可當她被剝開皮肉，顫抖著張唇發出微弱的呼救聲時，夏聲不免悲戚地哭喊起來。他們的動作就仿佛荀渺渺是一只可被人食用的羊羔，而不是他們的同類。
這一刻是荀渺渺，下一刻呢？下一刻躺在那裏的是不是就是她了？
夏聲驚恐地發現，自己喪失了對父母的所有信任。
哪怕他們口口聲聲說著為自己好，可她只能從這些動作中察覺出人性的殘暴和險惡。
夏聲哭得嗓子都啞了，夏林雲手中的刀仍然堅定地插進了“荀渺渺”的肩膀，斷絕了她最後一絲從這個房間裏逃出去的可能。
“聲聲，你會理解我們的，”夏林雲安撫道，“為了將你撫養長大，一切都是值得的。”
這句話平白讓夏聲產生了想要嘔吐的欲望。她哭得全無儀態，涕淚橫流，一張臉緊緊地皺在一起，“我不想聽……”
“荀渺渺”已經停止抽搐了，像是死了一樣安靜。
已經晚了。
了明大喝一聲：“起！”
黃紙從四面八方湧來，貼在他的手心飛舞，燭火被突如其來的風吹得四處亂飄，在即將熄滅的關頭，了明將掌心推出，黃紙自發分成兩部分，繞著“荀渺渺”和夏聲旋轉。
黃色的符紙砌成了一堵高墻，夏聲頭暈目眩，在窄小的包圍圈內一陣陣發冷。
她忙不疊地想要從紙張中逃出去，但紙片堅硬得像是石頭一樣，徑直刺破了她的掌心。夏聲焦急叫道：“快放我出去！”
“再忍忍，很快就好了……”
就在夏聲絕望之際，上一刻還宛如鐵桶一樣黃紙紛紛落下，在漫天的紙片中，她看到有人如同貓一般輕巧地落在窗臺上，悠閑地晃著自己的腿。
“好什麽？”渺渺從窗t臺跳下，“就沒有人問過我的感受嗎？”
她徑直走到傀儡身邊，拉住她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膀上。
和她的一模一樣的身體已經不成樣子了，恐怕再來晚一點，就要變成真正的人幹。淩絮傾註的咒力耗盡，肩膀上的人變成紙人，被渺渺夾在的指間。
她抱著肩膀轉身，從影子中延伸出來的龐大怪物在燭光中兀自舒展自己的身軀。
“這麽對待客人，不太好吧？”
渺渺的目光從流著冷汗的夏林雲轉移到了了明身上。
“原來你們打的是這個主意。”
她看起來很好說話，也讓夏林雲生出了不切實際的妄想，帶著期冀開口問道：“要是你不願意犧牲自己救聲聲，了明大師也能用別的辦法，把你們兩人的命數平攤，那就能兩全其美了。”
這個辦法確實比上一個溫和很多，誰都不用送命。
“但為什麽我要分給夏聲？”渺渺彎起眼睛，“你當我是冤種嗎？”
“可是，聲聲她是你妹妹啊！”
渺渺恍然大悟：“哦，原來是我妹妹就能分走我一半的命啊……”她話鋒一轉，“你的算盤珠子都打到我臉上了，沒睡醒就再去洗把臉吧，瞧瞧你這副德行，就算在豬圈也活不過半年，又壞又蠢。”
但有錢。
渺渺想了想：“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想法，我付出半條命你總得給點報酬，確實能算作兩全其美……”
身側的了明在瑟瑟發抖，而夏林雲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，仍然強撐出身為家長的威嚴：“那你願意嗎？”
“也不是不可以哦。”
渺渺露出了尖尖的虎牙，已經膨脹到遮蔽了整個房間的黑影驟然間伸出千百條漆黑的觸手，纏住了夏林雲的脖子。它們細得像是絲線，柔韌得可怕。
夏林雲被捆得漲紅了臉，狼狽地發出赫赫聲。
渺渺放輕了音量：“用你，和那邊那個老頭的命來換，你覺得怎麽樣呀？”
她勾了勾手指，放開了夏林雲，好整以待地看著他，期待他做出選擇。
夏林雲咳嗽了好幾聲。他的身體比夏聲的還脆弱，差點就要被渺渺折騰得散架了。他毫不懷疑，掌握了非人力量的渺渺已經擁有了殺死他的決心和能力。
他清了清嗓子，鎮定說道：“當然可以。只要你願意。”
停在窗臺上的程掠和淩絮同時皺眉：“不可以！”
“荀渺渺你清醒點，還在廢話什麽！”
淩絮掐了程掠一把：“當務之急是先把他們捆起來，狀況太亂了，還是交給警察來處理吧。”
然而站在房間中央的少女並沒有聽清楚他們的話，著了魔一般問到：“只要我願意，你的命和他的命，都可以交給我嗎？”
夏林雲當然是不肯的。但他只有一個女兒，自己又是沒有未來的殘廢，還能怎麽辦呢？有徐家支持，就算少了他，徐莉也能帶著夏聲好好過下去的。於是他點了點頭：“都可以。”
了明怒道：“我還沒同意呢！”
夏林雲忙不疊地說道：“了明大師息怒，我一定會派人給你找合適的身體的，價錢也好說。”
曾經叱咤商場的風雲人物，現在卑微得像條狗。夏聲沒有見到過夏林雲這麽狼狽的一面。在她的印象中，父親一直都是儒雅溫和的，就算傷到了腿不得不靠輪椅出行，也從來在她面前展現痛苦掙紮的神情，好像不管發生了什麽事，他總能扛起來的。
可現在她的天要塌了。為了能延續她的生命，夏林雲甚至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。
她哭得沒有眼淚了，喉嚨口又腥又甜，仿佛吞了把刀子。
他是她的爸爸，從小到大對她最好的爸爸。
夏聲靠在徐莉的懷中，臉色蒼白。
她看著荀渺渺走近了夏林雲，身體單薄的少女像一片小小的烏雲。她帶來的是含有無盡風暴的雲雨，積蓄著長達十五年的壓力，輕飄飄地罩在每個人的心頭。
荀渺渺的確有張很優越的臉。就算生氣也從來不猙獰難看，生動地只讓人覺得可愛。纖長的睫毛輕輕眨了兩下。
從影子中緩慢生出的觸手卷起了掉落在地的刀具。
夏聲意識到不對勁，瘋狂喊道：“不要！”
一刀，紮進了夏林雲的肩膀。
一刀，紮進了他的腹部。
還有一刀，將他的手掌釘在地上。
夏林雲痛得在地上呻吟，連保持冷靜都做不到了，巨大的痛感刺激得他只想要尖叫，頭腦一片空白。
輕柔的嗓音像是含著糖水，從他的頭頂處傳來：“感覺怎麽樣呢？我剛才可是比你要痛百倍哦。”
渺渺彎著眼睛：“我當然願意給夏聲換命，但我能先收報酬嗎？”似乎想到了什麽，她搖了搖頭，“不對，了明大師先死了就沒人能換命了……”
在一串有些瘋癲的自言自語後，她的笑容越擴越大，眼底藏著兩輪鮮紅的圓月：“呀，怎麽辦，我現在好像只是想殺掉你們了。”
她話音剛落，窗外迅速集聚了雲霧，在耀眼的雷光中，洪水開始從閃爍的火花裏倒出了細微的一滴。
洪水，到來了。
手執笏板的天師從打開的門縫中走了進來。
高大的貓擠滿了整個房間，足足有四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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